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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情小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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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峰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找对象没有学历,就相当于现在想开车没驾照一样,只能将就着开摩托车了。不信,我把我的爱情故事讲给你听……

一九八二年,临沂县委在沂蒙电影院三楼,举办了一个职工文化课补习班。说白了,就是在给我们这些没有学历的人充电,以便应对未来的各种挑战。四中的吴老师给我们补语文课,他很欣赏我的作文,其中有一篇被当成范文在课堂上读给同学们听。我像是中了状元似的,故意把胸脯挺高了二寸,享受同学们那种羡慕的目光。

坐在我前排的蔡静却对此不以为然,她把纤细的右手放在前排连椅的搁板上,反复在比划一个什么图形,根本没把我的范文当回事。其实我最留神她的反应,哪怕是用眼角瞄我一下,我也会心满意足。当时她是县广播局的一个播音员,乌黑油亮的短发,洁白如玉的脖颈,杏仁眼仿佛会说话似的,偶尔回眸一笑,掠过樱桃小口的暖暖笑意简直把人迷死,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被融化了,我常常为此魂不守舍。

别的同学都高看我一眼,可是她偏偏不想搭理我,甚至连正眼瞅我的兴致都没有。我心里十分憋屈,便在私下里喊她“高傲的公主”,借助于我当时的那点影响力,这个绰号很快就传播开了。

蔡静越是冷我,我就越想靠近她,于是调动起自己的全部文采,偷偷给她写了一封情书,也算是投石问路吧,我不想邮寄,就想亲手交给她,那个场面肯定很刺激,我很想去享受那个过程。

班上人多眼杂,我把那封信都攥热了,也没有找到接近她的机会。等到下课后,我装出一副潇洒淡定的样子,如影随形地跟在“高傲的公主”的身后,当然保持在十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她似乎留神到了身后的我,但是没有丝毫的慌乱,依然迈着从容不迫的小碎步,在马路上款款地走着,并不打算甩掉我这个“尾巴”。

我隐隐约约记得她住在护城河边的平房里,工人俱乐部的灯光球场是她的必经之路。当我们一前一后,快要靠近球场中门时,我瞅准了一个四周没人的机会,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把那封在手心里早已攥皱的情书塞到她手里。她当时略显诧异,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情书装进了书包里。假若她当时回绝的话,刹那间就会把我置于难堪境地,把“才子”的尊严踩在脚下!我在庆幸逃过一劫的同时,第一次从异性身上感受到了母性的温暖。

接下来几天,蔡静对我的态度依然如故,看不出丝毫的反感。根据往日撩妹的经验,她要是十分讨厌我的话,就该找个借口调换座位,以便拉开同我的距离,用这种此处无声胜有声的方式亮明自己的态度。可是她没有,她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人颇费猜测,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得啥药?

一个星期后,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蔡静的回信: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播音员,配不上你这位未来的大作家,你应该找个条件更好的。电大很快就要开课了,这对你和我都是一个福音。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多充点电,对你将来的创作肯定大有裨益……

还好,文化馆的同事没人看到这封信,即便看到也不会猜出其中的内容。我却把信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几乎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可就是从中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哪怕是模棱两可的话也好。她没有答应,其实就是拒绝,无非是嫌我复员兵,没有学历?高尔基也没上过大学,不是照样成为举世闻名的大作家嘛!

当时我在县文化馆任文艺创作员,已经在地市级的报刊上发表过不少“豆腐块”,自我感觉良好。大家也见过我年轻时的照片,一头浓密的黑发,留着长长的鬓角,长方脸上带着狠巴巴的神情,都说气质很像一个日本影星。就凭这个模样,找个对象应该不成问题,所以就此打住了。跟在一个对你说不的姑娘后面死缠烂打,不符合我桀骜的血性,后来也没有响应她的召唤去上电大。这件事很快就风轻云淡地过去了,毕竟双方没有什么交际,我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而已。唉!谁会想到第一次认真的爱情,就这样以挫败而收场……

不久,文化馆的邻居给我介绍了一位叫樊林的姑娘,在百货六店上班,她仰慕我的才华,并不在乎我有没有学历。我跟她在一起相处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种职业上的优越感,不管我这个作家是三流或是不入流,毕竟还跟文人沾边,而她只是一个站柜台的售货员嘛!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小聪明,善于不动声色地展示自己的优势,譬如约我去游泳池游泳。

当时在临沂,男女约会的场合少之又少,烈士陵园甚至成了热恋青年心驰神往的地方。当然在游泳池约会也不错,双方都能把对方的胴体一览无余。她身材高挑,皮肤雪白,四肢的动作十分协调,在碧波中挥动双臂蝶游的时候,犹如一条上下翻滚的美人鱼。看得我眼花缭乱,心里痒痒的,不得不跳进游池里,借以掩饰因青春的冲动所带来的难堪,于是我喜欢上了她。

在东方红电影院观赏日本电影《追捕》时,我们俩身子紧挨在一块,吃着那个年代盛行一时的芝麻糖,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令人心醉神迷的体香,我仿佛怀揣一只小鹿咚咚地撞胸,幸福死了!这时屏幕上出现了杜丘被警察追赶,真由美帮他解脱后,两个人嘴对嘴热吻的镜头。

在那个文艺刚刚复兴,这种过去银幕上极为罕见的镜头,对热恋中的我们无疑有一种催化作用。我借着银幕变暗的时机,把嘴巴向她的面颊靠近,试图尝试一下那种滋味。她眼睛微闭,呼吸急促,似乎也在期待着这一刻。当我嘴里的气息在她脖颈上游移,轻抚她面颊时,她突然用手挡住了我那炽热发烫的嘴唇,好像猛然启动了心里的防备。尽管没有得逞,但我心里的爱意就像打开了闸门,源源不断地奔流出来,我真真切切地爱上了她!

中秋节到了,我想去樊林家认个门,准备去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她却支支吾吾,对这个事一点也不上心,总是找各种借口拖延此事。她这种含糊的态度让我纳闷,隐隐约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的一再逼问下,她最终还是道出了实情:对不起,我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我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为什么?樊林害怕伤害我的自尊,斟酌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妥帖的字眼,只能如实说:嫌你没有学历。

一听这话,我肺都快气炸了,想说你闺女只是一个售货员,凭什么嫌我没学历!但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没有学历,但我有学问!樊林说:我父亲可不这样认为。我哑口无言,这是她父亲的观念,再怎么乞求樊林也无济于事。我咬牙紧绷,想把身上那点可怜的优越感进行到底。

我回到家,二话没说,咕嘟咕嘟灌了一瓶葡萄酒。因为是空腹,酒劲很快上来了,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醒来后,发现妈妈正在往我嘴里灌水,心疼地抱怨道:你平日不喝酒,今天是怎么回事?我迷迷瞪瞪的,头皮好像就要炸裂似的,对妈妈的疑问避而不答。后来在她一再的催逼下,我万般无奈,只好说出这次醉酒背后的真相。越说越觉得委屈,不由地泪如雨下,最后连说得力气也没有了,只好把头靠在妈妈肩膀上,算是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妈妈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便用手指头戳了戳我的额头:这芝麻大的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亏你还是一个男子汉!这番话让我羞愧难当,真想在床下找个老鼠窟窿钻进去。妈妈说:樊林的家你知道吗?我立刻警觉起来:你想干什么?妈妈说:我亲自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让她父亲回心转意,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尽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

我坚决反对,说道:就让他把樊林当成宝吧,我们不去乞求,即便成了,将来在老丈人家也抬不起头来。妈妈不赞成我的说法,抱着有枣没枣再撸一竿子的想法,打算去樊林家碰碰运气。我说服不了她,只好用自行车驮着妈妈,把她送到了粮食局家属院,樊林的家就在里面。凝望着妈妈在大门口消失的背影,我的鼻子再一次感到了酸楚,过去上学、下乡、当兵的每个历史阶段如同电影中的“蒙太奇”一样,在我眼前闪个不停,一个不让人好好成长的年代,凭什么拿学历刁难我们?

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我妈妈阴着脸走了出来,步履显得有些沉重,她和樊林父亲的会面显然谈崩了,学历依然像一座大山横在我们前面,我跟樊林的爱情从此画上了句号……

黑格尔说,只折磨自己是单相思,只折磨别人是虐待狂,既折磨别人更折磨自己是爱情。按照哲人的说法,这一次无疑就是爱情了,它让我消沉了很久,也没有从那个深渊里爬上岸。既然整个社会都抱团跟我们这些没有学历的人作对,让我们斯文扫地,我们又何必再端着架子装清高呐。爱情也许真的命中注定,那就随它去吧。

在旱冰场我认识了小南,她小巧玲珑,身材堪称完美,如同芭比娃娃的放大版。我牵着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在旱冰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心中的爱意也在一点点叠加。半个月之后,我们两个人在旱冰场一个僻静的角落里,相对无言,只能听见对方不规则的喘息声。我深情地凝视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突然从心底放出一道电光,我们的嘴巴很快对上了火。

她在一个印刷厂上班,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裁纸,然后用拖车拖到仓库码起来。她满意我文化馆创作员的身份,至于是不是作家,好像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也没有挑剔她的工作,至于能不能走到一起,就像歌里唱得那样,跟着感觉走吧!我在部队当兵时,在连队的电视剧上看过法国的《巴黎圣母院》,女主角跟“太阳神”接吻的镜头让我热血喷张,成为一个心之向往的梦。

和小南实践过之后,才知道这种身体的物理性接触,加速了我们感情的化学反应。当她把那湿漉漉的樱珠小口贴到我厚嘴唇上时,我感到浑身战栗,用粗壮的双臂死死地箍住小南,恨不得把她那娇小的身体变成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我从小大概生长在一个水质含氟高的环境里,牙齿多少有些黄渍,可她丝毫也不在意,吻得那么深情,那么投入,仿佛在用她的舌头给我打扫卫生。

而小南的牙齿晶莹剔透,仿佛一排洁白的雪山,我不忍心去污染这样的圣地。那时洗牙才刚刚流行,于是我去了洗牙店,花去三十元钱,让洗牙店老板给我的口腔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来了一次大扫除,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我心爱的姑娘。

第二天晚上,在老地方,我把嘴巴张得像河马一样,打算向她炫耀一下我这焕然一新的内部环境。可是小南的眼睛始终盯着喧嚣热闹的旱冰场,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她说:我妈想见你。这话让我颇感意外,不由得在原地转了一圈,这说明他们家没有把我俩的关系当儿戏,一直都在暗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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