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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后,我们的孩子还剩下什么中国慈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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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看到这组照片,都会认为场景中出现的动物面板是后期在Photoshop中添加的。事实是,和真实动物同等大小的动物的版画是用铝制框架制成的巨大面板。摄影师的助手JoshYeh如实记录了工作场景。在拍摄长颈鹿工厂时,牧羊人赶着他的羊群从摄影师的镜头前经过。摄影/JoshYeh

几十年后,我们的孩子还剩下什么?

本刊记者/霍思伊摄影/NickBrandt

发于《中国慈善家》年第3期

成群的大象、长颈鹿和瞪羚安静地穿过平原和金合欢树,狮子那令人心悸的低吼停留在凝滞的空气中,黎明下,尘埃纤细可见。现在,这一切都归于死寂。

英国摄影师尼克·勃兰特(NickBrandt)这样描述这个悲伤的场景。更令人悲伤的是,和这些可爱生灵一起生活了数千年的人类,对它们的消失已经感到麻木和习以为常。

城市化和经济发展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或许这听起来没有为了象牙偷猎大象那么残忍,但这不过是一种隐藏更深的“血钻”——本质上,人类自私地只考虑自己,没有为和动物共存而努力。

当尼克把动物照片按真实比例打印出来,放置在它们曾经的栖息地上——现在这里已经被工厂和立交桥占领——他试图让经过这里的人们反思,我们究竟失去了什么?但是,他几乎从来没有成功过。

除了一次,在一座立交桥下拍摄的最后一天,一个或许只有三岁、还在蹒跚行走的小男孩,不仅认真地盯着桥下的大象看了好久,还缓缓走近照片,用手中的木棍触碰大象的鼻子。

尼克于年花费3个月拍摄的系列作品被命名为《继承尘土》(InherittheDust),不仅是为了动物,而且是为了人类的后代。“如果人类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的后代能继承的只有这个曾经拥有丰富物种星球的悲伤遗迹。”他这样对《中国慈善家》说。

受伤的不只是动物

(温馨提示:以下图片请将手机横放观看)

《步履蹒跚》

大象的照片面板被放置在一条立交桥下,旁边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由于一场大雨,他们带着年幼的孩子,在内罗毕的立交桥下躲避。无论大象还是人类,他们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园。

一场大雨让很多流浪者不得不聚集在桥下,他们大多是儿童。此刻,他们席地而坐,鼻子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塑料瓶,在吸食胶*。这是一种廉价而低级的*品,会使人产生幻觉,在非洲广为流行。桥下还有母亲抱着婴儿,两三岁的幼童在泥泞中四处爬。

这座立交桥,被内罗毕市中心的交通环岛包围,背后是层叠的高层建筑,远处是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一个衣着体面的中产男人靠在花园里的一张躺椅上。这构成了一种强烈的反讽。尤其当尼克发现,有些儿童因为吸食过多的胶*已经出现了行动障碍。

暴雨过后,太阳在接近地平线的方向重新出现,照亮了这些儿童、母亲、正在快速城市化的肯尼亚和东非,以及立交桥下的大象尼克按下了快门。

这是他这个系列中最喜欢的一张照片。“这些大象都是真实大小,仿佛此刻真的就站在这里,看起来像被囚禁一样。事实上,每个人——无论是大象还是人类,看起来都迷失了,被遗弃了。”尼克说。

他希望看到这张照片的人能意识到,不仅动物是自然毁坏的受害者,人类也是——尤其是贫困的人。在这组作品的序言中,他这样写道:“动物的生活陷入地狱,人类生活也开始堕落,原本相依相伴的人类和动物,一起走向毁灭。”

在《垃圾场中的大象,》这张照片中,其中的大象原本拍摄于年,是一头小公象。尼克很为它着迷,但几年前,它因为损毁庄稼而被杀死。从拍摄大象的地点向北数百公里就是这个垃圾场,在尼克的想象中,数十年前这里还是大片的草原,大象们从南方出发,悠缓地越过山丘来到此地。

现在,这里只有垃圾、肮脏、贫穷和疾病。尼克和他的团队在这里拍摄了十天,最后几乎每个人都病了,有人得了肺炎,有人感染上某种病*,有人开始流鼻血。“可以想象,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定过得更糟糕。”他说。

这位年出生在伦敦,后来搬到美国加州的摄影师,曾经是一位画家和导演,专为“流行乐之王”迈克尔·杰克逊拍摄MV。年,在坦桑尼亚为杰克逊录制《地球之歌》影像时,他爱上了这里,于是跨行成为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而且专门拍摄以肯尼亚和坦桑尼亚为主的东非。从年到年,他先后完成了野生动物“三部曲”,分别是《在这片土地之上》《阴影降临》以及《穿越被掠夺的大地》。

《大象沼泽地》

肯尼亚中部城市纳库鲁的一个巨型露天垃圾场。这张巨幅照片中的大象原本拍摄于年,是一头小公象。但几年前,它因为损毁庄稼而被杀死。从当年拍摄大象的地点向北数百公里就是这个垃圾场。在更远的地方,东非最壮丽的山脉和稀疏的草原只露出一点点轮廓。

他是故意这样起名的,因为组合起来就是一句话“在这片土地上,阴影降临,正穿越被掠夺的大地”。在“三部曲”的大多数照片中,他只拍摄动物。和其他野生动物摄影师不同,他不喜欢捕捉它们高速运动的瞬间,只是拍摄某个静止的定格时刻。“这些感性的生灵和人类并没有不同,它们和我们一样生活在一个令人惊叹的自然世界中,但它正在急遽消失。”

等到了拍摄《继承尘土》时,人类同样在某个停滞的瞬间中被定格,这些人正积极投身于东非急速的城市化进程或被新的文明所抛弃,有的人注视着远处一个不知名的焦点,有的直视镜头,有的在搬砖、捡拾垃圾、行走和坐立中被凝固在了时间中。人类和动物形成了一种互文,他们既彼此关照,又仿佛漠不关心,在这种游离、聚焦和错过中,一种升腾而起的悲伤氛围变得更有力量。

偷猎和城市化

在过去的四十年中,接近40%的物种已经消失。

截至年7月,曾经在非洲每个角落都留下足迹的大象、长颈鹿、斑马、水牛、瞪羚、黑斑羚、河马、狮子、豺和非洲猎豹等典型物种,已经从非洲大陆94%的土地上消失,现在它们的栖息地只有不到平方英里。

《犀牛工厂》

东非的城市化进程为人类带来文明和发展,但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不仅仅只有人类,感性的生灵和人类一样迷失在钢铁森林中。

《垃圾堆上的孩子》

一座巨大的垃圾场占据了肯尼亚山上的荒野,曾经,猎豹会在这里游荡。摄影师在几年前拍摄的猎豹照片被制作成与真实动物等大的画板,矗立在垃圾场上。据估算,整个非洲大陆目前仅剩头猎豹,而年为0头,年为头。如今,随着人类的迅速入侵,它们的栖息地仅剩之前的10%,食物供应也在急遽减少。

狮子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濒临灭绝的被保护动物,据估算,非洲只剩下不到只。从年迪士尼动画片《狮子王》放映以来,狮子的数量骤减了一半。据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年发布的一份报告,不到十年间,非洲大象数量减少了近11万头,整个非洲大陆只剩下约头。而在20世纪初,这个数字是万头。在现存的大象中,约有头活跃在东非地区,占全非大象的20%,但这里却是整个非洲盗猎最严重的地区。近五年,已有一半的大象因偷猎而死亡,这些消失的大象60%来自坦桑尼亚。

《狮王传承》

狮王的领地已经被采石场占据。旷野中的雄狮只能“傲立”在画布上,在人们的想象中和现实连接。

年,部分东非地区大选后的种族暴力加上全球经济衰退,盗猎现象急剧攀升。与此同时,象牙价格开始狂飙突进,从年的每磅美元暴涨到年的美元。有专家预估,在年到年的十年间,整个非洲平均每年有头大象被猎杀。

偷猎者猎杀大象的办法极其粗暴残忍。他们用涂抹了*药的矛刺进大象的脚,这种*药是用两种树的叶子和沿岸河豚鱼的肝脏调配成的药汁,能在五分钟内杀死一头大象,并迅速分解象的身体,两三天后象牙就能自动滑出。为了获取象牙,他们把大象的脸部整个砍去,然后用树枝遮盖住,以防引来秃鹰从而引起巡逻的飞行侦察员的注意。大象的尾巴也会被切掉,黑色的大象尾毛可以被制成手镯卖给游客。

在拍摄《继承尘土》之前的四年,尼克正在位于肯尼亚南部的安博塞利国家公园拍摄大象。他曾在这里拍摄“三部曲”,对此地很熟悉。但令他震惊的是,他亲眼目睹自己拍摄的大象在几周之后就失去面部屈膝跪在自身的体液中腐烂,尸臭引来了大量苍蝇。他向肯尼亚官方的野生动物服务机构报告,却发现他们没有任何行动,不是不想,而是由于缺乏资金根本无能为力。于是,他萌生了创立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公益组织的想法,用自己的照片来吸引更多的捐赠。

年,他和著名的野生动物保护公益人士理查德·博纳姆共同成立了公益组织“大型动物基金会”(BigLifeFoundation)。理查德此前正运营着自己的公益组织,但也苦于资金匮乏,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他们将目光聚焦于安博塞利国家公园,不仅因为这里被誉为“大象王国”,是非洲仅剩的几块最适宜大象生活的栖息地之一,而且这里是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交界地带。坦桑尼亚的大象几乎被盗猎至绝迹,于是偷盗者利用边境交界无法联合执法的漏洞,来到肯尼亚盗猎,再迅速逃回坦桑尼亚,让肯尼亚的国家动物保护机构无计可施。

“大型动物基金会”通过与坦桑尼亚地区的公益组织和执法人员合作,打破了跨国动物保护的信息不对称及合作困境。据尼克介绍,目前“大型动物基金会”雇佣的巡逻员已经监控了公里的边境线,从年到现在,共逮捕了名偷盗者,缴获武器件。现在,他们一共有超过名专职巡逻员,大多都是当地的原住民马塞族人,共设有36个巡逻前哨,有8辆巡逻车和2架轻型滑翔翼飞机。

《黑猩猩巷道》

黑猩猩的照片面板被放置在恶臭的污水河旁边,这里也许曾经有一条来自森林的清澈小溪。人类通过伐木、狩猎、采矿、修建公路、繁衍人口无止境地入侵荒野,这不仅破坏了生物多样性,还为新的病*和疾病袭击人类创造了条件。

“大型动物基金会”的资金主要来自尼克照片的收藏人和全世界各地的捐赠。他们充分利用社区力量,在社区中发展线人,通过经济奖励等方式征集偷盗者的线索,让每个当地人都成为他们的“耳目”。尼克还发现,除了偷猎,人口的急速扩张以及由此带来的城市化,越来越成为非洲野生动物加速消失的主要原因。

据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年1月发布的报告,东非是非洲城市化最快速的地区。在年到年的65年间,东非的城市人口增长了超过3倍,城市人口占比从18%增加到了60%。这个数字远超历史上欧洲、拉丁美洲和北美的城市化速度。

尼克在东非拍摄野生动物的数十年间就发现,曾经拍摄大象自在戏水的地点,在几年后再也见不到一只大象,取而代之的是工厂、铁路、满地的砖头和以指数级增加的小孩。甚至在他拍摄《继承尘土》期间,几周后再回到同一个地点,就会发现当地的面貌已经截然不同。

尼克指出,如果人类继续以这样的速度进行城市开发同时破坏环境,几年后,非洲的孩子们就无法想象和理解这样的场景:大象和长颈鹿曾在自己的家门口逡巡和低鸣。几十年后,他们还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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