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主持人:你好?
小丽(化名):你好,听得到吗?
主持人:你好你好,听得清楚。那个,女士,怎么称呼呢?
小丽:称呼……
主持人:化名也可以啦。
小丽:那就“小丽”好了。
主持人:哦哦,好的小丽。首先在这里,十分感谢您作为我们节目这一期的讲述者。可以先问下,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征集——
小丽:我的主治医师,他跟我介绍了这个栏目。
主持人(笑):好的,那你有被介绍我们讲述的规则吗?
小丽:就是讲自己亲历的可怕的事。
主持人:是,算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直接开始——
2
小丽(深吸一口气,讲述开始):
好的。各位听众,你们好,嗯,就是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十八”这个数字,在你们心里是什么样的,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主持人:各位在心里回答就行了,哈哈。
小丽:
无所谓,那我说说我自己吧。十八,这个数字让我最先想到的,跟年纪没有关系——十八是花一样的年纪吧,大家都成年了,很青春很未来的感觉。我也多少能联想到这些的,啊是,但总归,怎么说呢,我的十八岁,我的青春期,真的是毫无“美好”可言。
为什么这么说,我今年29岁,未婚,每天要吃三瓶盖的精神类药物。我有中重度的抑郁症,而且还综合了其他一些……嗯……就是我希望把一切讲出来的话,心里能不能好受一点,释怀一点,这也是我的医师建议我去做的。他推荐我到这里来讲。
(八秒左右的停顿)
那我们说回“十八”吧,数字十八。对于我,和我小时候住的城镇的所有居民来说,“十八”象征着一种“高度”,全镇最高的一栋楼。它有十八层,是居民楼,单栋,左右全都是四六层头的普通住宅,所以就……鹤立鸡群的感觉。
十八层其实不高。但那是20多年前,上世纪末的时候,一个穷乡僻壤跟“摩登”一点不沾边的小小镇,可能都没现在市区的街区大。那时候我记得,除了“十八层”以外,镇上最高的就是一家叫“海隆”的饭店加酒楼,在镇边缘的公路旁,只有八层楼高。
十八层,是我们给那楼起的简单粗暴的名字。
咳咳,咳,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听父母说,是镇上领导眼红旁镇的几栋高楼,十五层的,就有点攀比,想要造得更高。计划是我们小区全做高层,却因为各种的不现实就掐停了。只有开始的第一栋造完了。就是这么蹩脚,嗯。我们家和“十八层”大楼紧紧挨着,冲着北窗。北面就一直照不到太阳。
那时候我很小,一点见识也没的小姑娘,看有住户从那高楼下边进进出出,就觉得那一定都是很有钱的有钱人,住在摩天大楼里……长大些我才了解,那十八层里的房价还比不上我们家,因为里面种种设计问题,供水供电,排管还是房间窗户分布都有些不合理,整个不透光还局促。所以还反而是有很多群租的外地人窝在里边。我妈说就跟脏兮兮的那种隆起的虫窝一样。
这都是我大些才知道的东西。当我还很小,对十八层住客们有种迷之崇拜的时期,事情,就这么顺应地发生了——
直到今天,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跟那男人一起上电梯的话,一开始也没有的话,我,我(哽咽),嗯我就不一样的,绝对不会像现在——不一样的……(继续哽咽)
主持人:
好好,没事没事,小丽女士你可以先缓一下,对对,呼吸,缓一下……
3
小丽(情绪平复下来,讲述继续):
小时候,几乎每个班主任老师都会在班会课这么讲: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一个人去陌生人家,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因为“陌生人”很危险,你不知道他是谁,他会对你图谋不轨。
开始那天,我记得比较清楚,是周六,在碰着那个黄衣男人之前,我正在小区后门口的一家小超市买水。那时候比较流行的一种饮料,我吵着要喝,妈妈就给我十块钱,叫我自己去买吧,别忘了再带一包味精,晚上烧菜要用。
男人在我出小区的时候就招呼我了。我没有在意他。因为怎么说,只是余光里一个晃悠的人影,我不知道他在干嘛,更不知道是跟我有关系。我满脑子想着那瓶饮料,想着那甜滋滋的味道,和外包装的彩纸图案高兴。是啊,小孩子的快乐就这么简单。
然后从超市回家,我左手拎着包味精,右手举着饮料瓶在喝。仰着头,就这么喝啊喝啊喝。我不是第一次喝这个,但那天尤其好喝,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马上就要掉进地狱了,回想起来就有种特别强的反差。
那个男人,穿着褐黄色的滑面夹克,他又开始招呼我了:在十八层的底楼入口,信箱的旁边,挥着手里的一份报纸招呼我。
正好喝完一大口,在下一口的间隙里,我正眼看到他。是有概率像刚才那样错过,但我就是看到他了——那是一矮个男人,我那时候7岁,所有大人都比我高。但看到他,我第一感觉却是“很矮”。大概四五十岁,也可能是五六十岁,反正就是大叔的模样吧?另外,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脸特别白。像女人,白嫩白嫩的。
他在招呼我,我犹豫了一会会,就朝着走过去。
“你想看电视吗?”他问我。我说我们家也有电视。男人很可惜的样子,说本来想请我去他家里看电视的……
“你住在这里?”我指着那斑驳的红白外墙问。
“是的,第十七层。”
然后我就答应他了。不是有多想看电视。我觉得我可以乘这个机会,到这充满神秘色彩又高的楼里去转一圈。我有点禁不住这个诱惑,听起来都有点滑稽了,但我就是在思想斗争一会后,就跟那男人走了。
4
主持人(不自禁代入道):别,不要啊。
小丽(苦笑):谢谢你,主持人,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接下来应该是这件事很关键的部分,但……怎么说呢,我感觉没多少好说的。这整个故事都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女孩跟陌生人走后遭到侵犯的俗套故事——外加一些超乎自然的部分,嗯。
主持人:哦?所以你是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吗……
小丽:是的,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但这就是真实发生了的——
主持人:好的,我相信你,小丽,如果可以的话,请继续往下说好吗?
小丽:好。
(讲述继续)十八层里面就是普通的居民楼而已,对从小就抱着不切实际幻想的我来说,看着那斑驳破旧的墙皮,低矮的天花板和楼道到处堆满的垃圾,就感觉非常扫兴。很快,我就害怕起来:
我跟一个陌生人上了楼。
他说要给我看电视,其实要干什么,我现在根本就没法知道。
我孤立无援。
我现在都搞不明白,当初我怎么就答应得如此轻易?直到出电梯进门前才开始害怕呢?
主持人:有时候,小孩大概就是这样,会想也不想做出事后每想起来都自觉错愕的事情。
小丽:
是的吧,嗯,我觉得你说的对,主持人,我好像也是这样的情况。
后面,那脸白净净,黄外套,看不出年龄的大叔真的给我看电视了。他家非常干净,跟楼道就像另一个世界似地。虽然不大,一张双人床就占掉了七八成的空间。床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就像电视里的家纺广告那样。进去后,那人也不说什么,就搬了一个凳子,叫我坐在那20寸的电视前面,他点下旁边的DVD机,碟片应该本就在里面——然后动画片就开始了。
主持人:什么动画片啊?
小丽:你肯定没看过。
主持人:说来听听……
小丽:我也只在那栋楼里面看过,嗯,名字叫《蓝小子大冒险》,不知道吧?
主持人:呃,蓝精灵吗?
小丽:不,不,完全不是一回事。
开始那天,我看完了“蓝小子”的第一集。等片尾曲忽地想起,我回过神来,使劲揉眼睛,环顾这陌生人的房间。男人就坐在床角,很高兴地跟我说,如果想的话,明天还可以过来看第二集。
我点点头说好,问他现在可以走了吗。他还可恨客气地起身给我去开门——不知什么时候,他脱掉了自己的黄外套,里面是花花的红黑格子毛衣。
等门一开,我像逃离什么似地,飞快冲出去。因为一个人不太敢坐电梯,就顺着消防通道一路下去,等回家已经是精疲力竭。妈妈问为什么跑这么快?味精呢?
我大概是把那袋味精落在电视旁边的矮柜上了。妈妈数落完一顿后,看我满头大汗的样子,也没让我出去再买。我实在不想把自己跟陌生人去家里的事情告诉妈妈,那还会被狠狠骂一顿的。
那真是个无聊的故事——我是说蓝小子大冒险,在黄衣男人家看的动画片:关于一个叫蓝小子的蓝色外星人,飞船掉进一座大丛林里,便在那儿安了家,和一众兔子,熊,河马,各种会说话的小动物家庭成为邻居的故事。
主持人:听起来好像有点……俗套?
小丽:不只是俗套,你知道吗,就第一集,我记得,就光讲了蓝小子依次去拜访六个动物家,跟每家动物说自己早上刷牙刷出血的事情。光是在开始的兔子那儿,就有的没的、不痛不痒说了像有十来分钟。
主持人(错愕):呃?所以是……无厘头喜剧吗?
小丽:不,不是,所有动物都很严肃,面无表情,特别认真地在和蓝小子讨论刷牙和出血的事情。
主持人:那你还那么入神看到最后?对了,这一集多久啊?听起来应该不会短,你妈妈没有觉得你这么晚回来奇怪吗?
小丽:对,主持人,你问到了重点——直到今天,现在,此刻,我依旧也没法解释这些。顶多有些猜测而已。
主持人(喃喃):猜测……
小丽:是,猜测,就是这些猜测,让包括我心理医生在内,所有听过的人都认为我精神失常,都认为我疯了。因为他们不相信这些,说是我凭空杜撰的——只有精神失常的疯子,才会凭空杜撰这些。
再次遇见那个男人,是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妈妈又让我去门口的便利店,这次是买面包,当家里明天的早饭。我拎着那袋桃李吐司,晃悠地往回家走。再经过那栋人称“十八层”建筑的时候,黄衣男又如出一辙地在楼底口唤我:
“喂!喂!”
我想要径直往前,最后却停下脚步,慢慢转身向他。看着他,我心里突然特别兴奋,手脚都发起抖来,当时是根本就不知为什么。
他还穿着上次的黄色风衣,里面大概还是那件红黑的羊毛衫吧?
我忽然想到上次的动画片——《蓝小子大冒险》,蓝小子最后是采纳兔子的建议,换一套亲测好用“溪流牌”牙刷呢?还是听小鹿的,换更贵也更保证好的“松果牌”?
这是第一集结尾留下的悬念。看完当天我就把它给忘了,毕竟这有点滑稽——根本不算是悬念的吧?这些天,我都在为“去陌生人家”这件事本身而害怕,并疑惑妈妈为什么没因为我晚回家追问或骂我……当我再次看到那男人,便回想起“蓝小子”要买那个牌子牙刷的问题。很快,我惊觉在心底深处,我想知道这个答案,想要知道,想要知道,都快到了“渴望渴求”的地步。
那个阶段,我最大的愿望还是小镇商厦里卖的一组豪华娃娃套装,大概不到块钱,爸妈一直不给我买的,我天天看橱窗看到红眼,就、就很渴望拥有它——
但对比我当时想继续看《蓝小子》的渴望,那简直不值一提。我甚至在很短的几秒里生出一股冲动,想要为达成这个新的渴望而死。具体怎么死法不清楚,没等细想,这股怪异的劲就消了下去。男人平静地看着我,像是在等我说:“我要看第二集,现在就带我去吧。”
但我没说,因为意识到这其中有超乎常理的一股阴森,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或许就要万劫不复。我调动慢慢恢复的理智,把蓝小子和他的牙刷抛在脑后,飞快地疾跑回家。
主持人:虽然还有很多没搞懂的地方,但我真希望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实话说,小丽,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5
小丽:
你的预感没错,主持人,我也想故事就在这里结束。如果第三天下午,我没有着魔似地,主动去“十八层”敲响那黄衣男人的门,或许就是结束了。
看见我站在门口,还穿那黄衣服的男人笑了,好像这正中下怀,笑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一瞬间我真是恨死他了,当时还无法形容,现在想想,就是“被人死死拿捏住”的一种不甘。
我被他拿捏住了,被一个披着黄衣人皮的魔鬼。
“进来吧。”他说,我慢慢朝那飘窗边的电视机走去,越靠近,我浑身就抖得越厉害……
主持人:就像中毒了一样?
小丽:你说的没错,很贴切,就是这种折磨的感觉(哽咽加抽鼻子)
他像是早就知道我要来,碟片已经在DVD机上插着了,是一个没有贴面的光碟,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蓝小子2”的字样。男人没等我坐定,就把碟片推进去,打开电视开关,按下播放键——
第二集还要更长。在开始前,我用仅存的一点理智,留意了下面转瞬即逝的进度条——三小时二十二分,简直比一部正常的电影还要长。
最可怕的是,在认识到自己要在那无聊至极的森林场景里“徜徉”三个多小时,我竟感到喜悦。那种纯粹的,怎么说,尽情释放的喜悦?
主持人:太可怕了……
小丽(认可):是啊,确实……
第二集,蓝小子买了更好的“松果牌牙刷”,这一悬念在这集的中段才终于揭晓。前面又是一堆不痛不痒的注水情节:蓝小子拜访完所有动物,回家的一路上,走几步停一下,弄弄花草,追追飞舞的米色蝴蝶,还抓了一只吃掉……
主持人:吃掉……
小丽(无视主持人的喃喃):到这一集的后半部分,在终于知道是松果牌之后,我短暂亢奋了一会儿,有点抑制不住地手舞足蹈。十分钟后,动画片出现第二个悬念:
买完牙刷,蓝小子回到家里,发现自己家的门板上有一块污渍——刚出门时还没有的!他大喊,然后特别难过的表情,扔下牙膏,又从兔子家开始,一户一户质问“是不是你们谁干的”。
在问到第四户犀牛家时,犀牛爸爸背对蓝小子,嘴角奇怪地一撇,不知是笑呢,还是什么……故事就戛然而止。
主持人:我猜你又因为那污渍是谁弄的而难受到不得了……
小丽:是的,我简直就要疯了。当时就扯着男人的裤腿,哀求他拿下一集的碟片给我。
“不,不,”他似乎还对我挺生气,“一天不能看两集。”就像家长训导小孩的口气。我也突然很生气,因为我觉得我不是他孩子,要证明这点,我就趁他背身给我开门的一瞬,冲着那工装裤下的腿就是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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