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有爱,成善成美。年,《中国作家》特推出一期“仁美文学专刊”,展示当代残疾人作家的文学创作实绩。专刊作品涵盖小说、诗歌、散文和纪实文学等不同文学样式,围绕残障与存在、疾病与人生、内在体验与外在制约等方面进行了深刻的文学呈现与哲学思考。旨在呈现残疾人作家从行动和精神两个层面为社会树立的拼搏进取、无私奉献、感恩生命、追求理想的示范作用。请跟随小编一同感受当代残疾人伟大而坚毅的创造力和影响力,发扬他们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
渡
曲波
马拉河之渡又称天国之渡,是每年东非动物大迁徙过程中最艰险、最悲壮的一幕。
数以百万计的角马、瞪羚、斑马等食草动物为了寻找食物和水源,不惜跋涉三千多公里,在马赛马拉与塞伦盖蒂两大野生公园之间展开凶险、艰辛的往返迁徙。
这就是每年都会发生在非洲大草原上的故事——
透过电视台的直播和主持人的讲解,我也被这自然界的壮举深深地吸引,特别是大迁徙中的马拉河之渡,其间的艰险与悲壮以及动物们展现的坚毅与勇敢,让人在叹服的同时不禁思考。
当动物们从原先熟悉的家园出发,成功躲避了沿途埋伏于草原的狮、豹等天敌的袭击,来到马拉河边时,那惊心动魄甚至悲壮惨烈的场面才刚刚拉开帷幕。马拉河发源于多雨山区,将马赛马拉的原野一分为二,是鳄鱼和河马的家园,也是其他野生动物的生命线,它众多的支流滋润着这片广袤的土地。但就是这条被视为动物生命线的马拉河,却在动物们为生存而大迁徙的道路上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生死线。渡过了,就进入了水草丰美的“伊甸园”;过不去,它们中的绝大部分将会因缺草缺水而死于迁徙的途中。
渡河的情景往往是壮阔而惨烈的,成群的角马或斑马在河岸边集结完毕后,似乎是随着冲锋号一般地冲进湍急的河水中,跳入水中的角马很多折断了腿,被河水冲走,还有很多在鳄鱼、河马的攻击下受伤或死去,但面对马拉河暴涨的激流和同伴成群的尸体,勇敢而执着的迁徙大军毫不畏惧,它们前赴后继地跳入河中,带着求生的渴望、赴死的决心,游向梦想的彼岸。
这是一场懦弱与勇敢的较量、生存和死亡的比拼,这样的争渡是草原上的动物们每年必然经历的磨炼。而在人类的世界中,同样激烈甚至惨痛的挑战,我们每个人可能是每天都要面对的。回想孩提时代,因为所知甚少,不知道裸露的电线会带走生命,不知道童心大发走出家门会真的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知道兴致勃勃地追逐一只飘过马路的气球会付出惨痛的代价,所以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忌惮或畏惧,怀揣着原始的萌动,勇敢地踏出了每一步。而在那时,也正是因为见识和经历的局限,一只狂吠的猎犬、一道小小的伤口或是几句高声的呵斥就足以让年少的我们猛地停住了脚步,无力而又坚定地用哭泣宣泄着内心的情绪,在一阵梨花带雨中习惯性地迷失了前进的方向。在生命的最初阶段,凭着无知无畏,我们往往能够很果敢而干脆地去做一件事,就像草原上的动物们奋不顾身地跃入湍急的河流中一样,即便随后会遭遇从未考虑到的威胁。这一点在告别童年多时的我看来,是多么的珍贵而不可逆。
经历得多了,现在的自己越发找不回那样质朴的无畏。面对每一天不断出现的新问题和选择题,不自觉地会去思量很多的要素,生怕自己的决定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人们告诉我不要多想,这意味着你已成长为负责任的男人,这样的模式确实也维护了生活的稳定和有序,便渐渐随时间流逝谙熟于心。直到近来无意间了解到草原上的“马拉河之渡”,动物们那源自天性毫无修饰的举动深深震撼了我。有时应该回头看一看,会发现这些年按部就班有了很多人生经验的自己,在不断加深理解坚毅与责任的同时,也于无声处丢了最初的勇敢和洒脱。
无论是第一次拿着盲杖独自迈出家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还是在各种风雨的洗礼中守护家庭的存续和孩子的成长,都称得上是我生命中的一条条“马拉河”。当时勇敢迈入河中并坚持蹚到对岸的自己,并没有太多顾虑做出决定后的困难与艰险,暗自笃定咬紧牙关渡过眼前这条激流就是存在的意义,而其间经历的苦辣酸甜现在想来更是不足为外人道,反倒恰恰化作人生的沉淀丰富了自己的生活。所以当年岁渐长,更要有意识地保护这样一份勇敢,不让它成为遗失的美好。那些读过的书、认识的人、经历的事和受过的伤并非遮蔽视野的枝丫,而是帮助我们渡河的救生筏与硬木桨,我们不应辜负这些时间与生命的馈赠。想一想曾经和陌生人说出第一句话的自己、跌倒后第一次顽强爬起的自己、独立挣得第一桶金的自己,就像孩子般勇敢迈入每一条激流,直挂长帆,驶向风景旖旎的彼岸。